匠心手艺展精粹
( 2021-11-14 10:28:37)
○潘妙君
汕尾博物馆“匠心•手艺——汕尾市传统技艺传统美术非遗精粹展”,分“海的馈赠”、“土的艺术”、“雕琢万象”、“绘作神韵”、“非遗文创”五个单元。展品不多,有点年份的只有几件明代陂洋碗罐和一座清代木雕,更多的是现代作品。
徘徊展厅内,我的心莫名悸动。
吸引我伫足惊叹的有“水仙贝雕摆件”,一整只大丝蚌壳托起一丛水仙花。七八株壮硕的蒜瓣球茎,飘出缕缕须根,长的扁平叶片簇拥着笔直的花茎从根部出发,往上冒伸托起一朵朵娇嫩。洁白剔透的花瓣、花蕊、小花苞儿、叶尖儿……那亭亭玉立、楚楚可怜的模样儿让你不敢哈气。这是自然精髓与人类智慧的完美组合!展厅里还有“螺女贝雕摆件”、“吉庆满堂贝雕座屏”、“九如图贝雕挂屏”等精美展品让你叹为观止。
环顾四周,贝雕、陶艺、木雕、金属雕、五彩面谱、麦秆画、麒麟狮……全是本邑非遗菁华。
我突然盯着自己的双手发呆。这双竹匠女儿、篾匠妹妹的手都做过什么手工活呢?刨竹目、刮竹青、煨桶弓、踏筐底、编篾扇、做筤篰仔……
遥想儿时,最高兴的事是从竹器店里偷懒去竹工艺厂找大姐。穿过底层轰隆隆的机器和一间间人头涌动的车间,坐升降梯直达顶楼。俯瞰小城风光,南风呼呼灌来。墙上挂的工艺精品——编绘、雕镂着精美图案的各式屏、篮、筐、扇、盒我是不得触摸的,工作台上的一张张图纸更是我不可靠近张望的,这里是设计室兼样品间。因为大姐手艺好,总在需要时被专门叫来做样品。我喜欢挨着大姐坐在篾片堆里,看她十个手指儿在一扎篾里上下翻腾。大姐能在一把小小的篾扇里编字、织花;会变戏法似的用几片篾片编出蚱蜢、鸟雀、小球笼等小玩艺儿逗我玩。至于他们絮絮叨叨的“浮、沉、眼”我通通不懂,听得最多的一个词是“广交会”,还认得每件展品底部贴着的菱形小纸片上“中国制造”四个正楷字。
遥想那时的陆城马街头,除了从早到晚热气腾腾的豆浆点心铺,还有篾货店、纸扎铺、裁缝店、寿材铺……最精致当属那两家金店,越过展柜和店家的小茶桌,你能看到并排坐着的两三个白净斯文、总是微笑着的年青伙计,各对着一盏幽幽蓝火,拿把小锤儿轻轻敲打,他们的世界是那么小却又那么富足安详。最耐人寻味的应该是眼镜店前借位摆摊的修手表的大叔。高瘦的个儿板拉着一张干净的长脸,身边围坐的人高声阔谈,他却佩戴着他的“大独眼”坐在那张磨得泛光的木凳上,缩颈弓腰在那约一人高的柜子玻璃罩内,专注于自己的眼前。迎仙桥头那两间贝雕铺不欢迎小孩子,但门口摆着的“松鹤延年”、“金玉满堂”足以和隔壁出租的小人书里的图片儿媲美……
喜欢闻木农具厂弥漫的幽香木头味,偶尔幸得几块木匠“锯花”落下的精美图案回家“起厝”;喜欢捡制衣厂丢弃的布头和珠仔厂的五彩珠仔尝试着缝件指头上的嫁裳;喜欢陪“汕头婶”坐在门坎上挑丝、用五色丝线在裁好的布料上绣出各种花卉;也喜欢趁爸不在的时候摆弄厚刀、凿子、雕刀、绞钻……穿梭在手艺者身边的童年乐趣良多。
可惜呵,竹器厂、竹工艺厂早已不再。爸走了,那大大小小一件件磨得锃亮的工具早已生锈当废品卖了;爸做的竹几桌、八角竹桌、竹椅排、醉风椅、母子椅、竹梯因不再被需要和我们的无视早已散了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天大姐拿着我刚从某宝买得的藤筐翻来覆去。“多少钱?”“三十四块。”她苦笑着摇摇头:“真藤,机织的,这价格也就够买材料而已啦。”
一个匆匆不留意,这些从石器时代走来,令一代代人费尽心思的生活必须品,就这样在机器的轰鸣声中风驰电掣地消失着……
展厅出口处的大屏幕反复播放,生动介绍着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陆丰皮影戏,活灵活现的狐狸正在骗乌鸦嘴里的肉。展厅外团团围坐的小孩正在老师的指导下为小小的麒麟素胚上色,那专注的模样像极了能工巧匠。我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茫然失措,肃立着一遍遍默读展厅结语:
在快速变迁日新月异的工业化大潮中,从一些传统手工艺作品,我们能窥见的,除了时间沉淀出的精美,便是岁月的残酷。许多古老的手艺,虽然美好,却随着时代的变迁陷于尴尬的境地,一边被颂咏,一边随着最后一批从业者的离开而消亡。希望这个展览让我们感受到传统手工艺的魅力,理解“效益低下”的它们到底哪里珍贵,认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奢侈品。我们力图把更多有价值的传统手工艺列入非遗保护名录,在传承传播扶持创新中,使一些传统手工艺能够融入现代生活,得到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