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花香撩拨了我的乡愁

○陈绵钦

“客里不知春事晚，举头惊见楝花香。”清明节回乡扫墓，沿途看到不少花开正盛的苦楝树，没有蜂蝶飞舞的热闹，没有引人注目的艳丽，满树的翠绿淡紫，或靠在山石中，或倚在屋檐旁，或夹杂在其他绿树间，纤弱恬静。而它的香味却又那么恣肆张扬，那略带苦涩的辛香味，让人避之不及，因而会循着花香去关注它的存在。上苍太能揣摩人们的心思了，总是在这思念的季节，特意安排素雅的楝花迈着小碎步款款出场，不经意间便撩拨到我内心深处的记忆，化作一缕缕挥之不去的乡愁。

苦楝树是典型的乡土树种，它无须刻意栽种与照料，不论是地里田间、村口郊野，还是塘边溪旁，都会有很多苦楝树自生自长。作为从农村走出来的人，不会忘记那苦楝树伴随着成长的时光。印象中，在我家附近也曾经长着几棵苦楝树，它与村里榕树一样，为农人提供纳凉歇脚之便。农忙时，苦楝树是割稻人、犁田人、晒谷人歇息的好去处。农闲时，村里的女人总喜欢聚在苦楝树下做手工活，聊一聊家长里短。记忆中，奶奶、母亲就经常在树下织网、缝补衣服；男人则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或打纸牌，或谈天论地……接受过部队七年教育的父亲，喜爱读书，读了不少小说，加上“左撇子”超好的记忆力，能讲很多故事。彼时，苦楝树下，也常见一群人围着父亲，听他讲“古”……苦楝树下，每天都上演着人间烟火气。

在没有电脑、手机的年代，少年们也在苦楝树下找到欢乐，没少折腾苦楝树——围着苦楝树嬉戏打闹、爬到树上采花摘果子、在树杆上挂秋千……苦楝树的枝桠是小伙伴们制作弹弓的好材料，而夏天结成的苦楝籽则是天然的“子弹”。一群孩子拿着自己亲手制作的“武器”，来一场“打靶”比赛，瞄得准不准没关系，就是让“子弹”一起飞。有时，我们也有拿着弹弓追着麻雀打，尽管根本就打不到麻雀，但大家却乐此不彼……俱往矣！曾经发生在楝树下的故事，多数已经记得不太清晰，曾经纯真烂漫的时光也已渐行渐远，故乡老屋附近的几棵苦楝树也早就不在了。现在回故乡，再也见不到原来的模样，这大概便是人们常说的世事如烟沧海桑田吧。

据记载，江南从初春到初夏,有“二十四番花信风”之说,“梅花风最先，楝花风居后”。楝花风起，意味着春天结束。为此，古代文人墨客也喜欢借楝花来抒发“恋春”“惜春”“伤春”之情。“子规解劝春归去。春亦无心住。江南风景正堪怜……谢了蔷薇、又见楝花飞。”其实，也无需感慨和喟叹，季节轮回，光阴一去不复返，自然法则本就如此，我们讨厌遗憾，但遗憾却是人生常态，唯有坦然面对。我想，楝花在春夏交接之际适时开放，守着最后一分春色，并非留恋不舍，而是在提醒人们要以更好的姿态，迎接生机更加蓬勃的夏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