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不可辜负
( 2023-05-28 09:23:10)
●晓岸
看管
自然的孩子大都缺乏教养。
它们拥有自由的血液。譬如山溪,惯于使用任何一种形体去保持奔腾的姿势。
冬天是一面镜子。松湖保持了平滑度,依靠水银完成季节的背书。冷是一种风格,就像野兔灰色的皮毛,在镜子的边框上完成装饰。他们说,去雪地上撒点野。不行,我要替你看管住我自己。有些野蛮的言辞会像冰凌一样伤着他。况且连那些冬天的岩石都不敢保证自我的稳定。
可能在松湖的冰层下面情况会好些。
清澈的冷水里,一个倒立的世界正运行。它们独立的生物系统,一直未对外界开放过。仿佛大天使看护了这里。
死亡寂静。新生寂静。
因为语言失效,人类使用了杀戮机器。他们要通过建立自我的中心,完成一个想象的神迹。
我希望交由自然来裁决,生与养的权利,水与土的义务。
季节应接受看管。生死非我所愿,也不可更改。但愿像脱离溪涧的水滴,拥有自由,野性,且透明。
日出
我偏爱这最后的风。它们有些慌乱,在寻找一个方向。
我偏爱这山顶的寂静,一直向下覆盖着,大地还是一片静。
如果我能学会风那样打开身体,放出寂静的心,开始学习飞翔,
他会在天空之镜中变成天使吗?
开始找路时,才发现,我们都是无路之人。在荆棘中行进,是刺疼的。汗水来自身体,
又仿佛不是。我们就像野生的植物,粗糙而又渴望细腻。只有荒野有资格拥抱我们不受羁绊的身体。只有在风剩下的喘息里,我们的呼吸才是神圣的。
而山顶的绝壁,不是天空的。它出现在我们虚拟的边界上。替我们早一步蒙受来自天外的质询。如果我们善于等待,安静地,让身体接受茅草和风,接受有一些光从身体里逃走。
如果,我们止步于眺望,只认同有光的星球带来的一个开始,那些栖息露珠里的精灵,要从那一条路回到只属于它们自己的荒野?
哦,看,无声的红日艰难地挤出天与地的合围。大地震动一下,而所有的风都转向,所有的我们,都是片刻的、自我的、分散的……
百花山
远远地,我看见红隼斜进林地里——这时候,六月已经深深地落在草甸和灌木丛。
一千九百米,不是一个高度,而是一个世界,与青春重逢的花园。
如果我是鹅观草或者毛苔草,那你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瞅我?我只是随意地在上坡或下坡的路上陪你一段,或许你当我是你生命中精彩段落——像凹舌兰、珊瑚兰一样自在开谢。
可能都不是。
我扑向这翠绿的草甸,我避开众多的游人寻你——
一个来自北方的梦境。云顶日出之后,我迷失了自己。那些花啊——那些八仙花、绣线菊、蓝荆子、铃兰、胭脂花,那些太平以及火烧兰,仿佛偷渡凡间的仙女,让我想爱又不敢爱,不爱又不忍,就像一个萌发春情的少年。
我迷乱在花的海洋中。当一阵阵清爽的风吹来,我头上的棒球帽被吹跑,成了电影中坠入山谷的草帽。
远处青翠叠峦,蓝天中是亦真亦幻的白云,钟声飘远……
满山遍野的花朵怒放,不在意有没有人来欣赏。多像我们青春,不羁,自由。此刻,我就混杂在青春的色彩里,伸手触摸,都是你铃兰般的幻影。
多么奢侈的想象——整整一下午,我梦游在这百花仙境中,一遍一遍,让青春的记忆撞击我的身体。
春夜怀人
这几日夜半总是醒来。孟夫子的诗句 ,对于我来说多少有些奢侈。但是月色很好。阴柔,皎洁 ,衬映远山的倒影。
在松湖之畔,迎春花刚刚谢落,鲶鱼在逆流而来。我想,你也会和衣而坐,手抚已凉的杯盏,观风,观雨,或者观人心起伏。
这个,我们难以把握。此刻,我只观明月如何千里奔突,洒下同一缕辉光。
我动,月动。我不动,月依然动。它欺我形单影只,我却不能告诉它你在。它清淡的柔光会轻易晃进我身体里虚掩的的门。
我们就这样秘密地交谈,随意地想起或者忘记某些物或者事,挺好。
良夜苦短。湖面掠过风,惊起了一片蛙鸣。而我的心却不可以。我要压紧它,躲过这辽远的月色,躲过那漫长的人世无尽的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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