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西施

○陈树茂

我开始以为她叫赛西施，原来是菜西施。

眼前菜摊边这位身高一米八几、声音洪亮的中年妇女，我怎么也联系不到“西施”这个美称。

我悄悄问了旁边猪肉摊的阿荣，她就是赛西施？

阿荣很认真答道，她就是赛西施。

我再次跟阿荣确认一下有没搞错。

他有点不高兴了，没错，就是她。

我硬着头皮走过去，假装要买菜，询问了几样菜的价格。

她笑笑说，你不是来买菜的……然后咯咯笑起来了。她的笑容倒是有几分可爱。

我微微一笑说，是社区最近想找我采访几个基层人物，他们第一个推荐的就是你。

她咯咯笑说，原来是记者啊？

我不好意思答，就是社区文学爱好者，给咱们社区宣传宣传。

我们闲聊间，有个老人家来买菜，她用粤语跟顾客交流，说得还很顺溜。这让我十分惊讶。

我竖了个大拇指说，你真厉害，还会说粤语，听说你是东北人呢。

她笑着说，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搞得一身才华。她忽然停顿一下，长叹一口气……

我知道，故事就要开始了。

我十八岁就来广州了，那时还是挺水灵的，嘻嘻，开始在一家餐馆当服务员，干了好几年，自己也积蓄一点钱。那个餐馆老板也是一个年轻人，追了我几年，我后来才答应做他女朋友，我并不贪图他的钱，他是本地人，用现在的话叫富二代。我开始不知道他还喜欢赌博，我们确定关系后，他的餐馆也让我帮忙打理，我很用心经营，每天去市场买最好的材料，加上我服务态度也好，吸引了不少食客，每月利润还是不错的。

哎……但是好景不久，才一两年时间他就越赌越大，欠了很多债，开始家里还帮他还钱，最后一次家里彻底放弃他了，他就找我要钱。我把几年存的钱都给他，要他承诺不再赌钱。他开始也听话不赌，还在餐馆帮忙，后来又遇到那帮损友，继续赌开了，又欠下很多钱，家里也不管他，他把我仅存的一万块钱也偷走了，人还不见，就像人间蒸发了。讨债的知道餐馆是他的，就过来要钱。我跟他们说，确实没钱，他们要不到钱就砸烂东西。后来，要债的来了几次，确实没钱，也就作罢，我一个小女子也没办法，店里几个伙计要跟我吃饭的，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开下去。

原来还有这么多故事啊，我从她坚毅的眼神中仿佛看到当年她的那份坚持，难怪社区会推荐采访她。

刚继续开店时，还是有很多顾客的，后来因为我资金不足，有些菜品也不敢买顶级的材料，那是我一个错误的决定，加上附近也开了不少新装修的餐馆，客人就越来越少，导致最后餐馆也开不成了，就是对面那家饺子馆。

忽然，来了一个矮小的中年男人，小声问到，阿蓉，这个人是谁啊？

她指着男人对我说，这个是我老公，以前经常给我餐馆送菜。然后，侧身对她老公说，这位是社区来采访的记者，我快成名人了，然后哈哈大笑。

她老公也笑说，我就说你迟早会是一个名人的，不说了，我去送菜了。

我老公就是开餐馆时认识的，他负责给我们店送菜。有一年夏天，我得了一场大病，不得已关了餐馆。一个人在出租屋，冷冷清清的，没人陪我，我大哭了几次。我老公知道我生病了，主动过来陪我，给我煲中药，做饭给我吃。虽然他样子长得不好看，但心地挺好，也会疼我。你说，一个女人，有了一个这样会珍惜你的男人，还求什么呢？而且他还很勤快，最近我们在附近也买了房子了。靠自己双手，也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她说完，含情脉脉地望着她老公远去的背影。

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合不合适问一下？采访快结束时，我笑嘻嘻问道。

哈哈，还有什么不能问的，是不是想问赛西施的事？……我年轻那会身材是挺好的，那个男友跑了之后，也有好过几个男的追我，叫我老板娘，也调侃叫我赛西施。那时，我因为被那个男友伤得很深，也不想再找男人了。后来，慢慢的附近的人，就都叫我赛西施了。现在不开餐馆，改卖菜之后，他们就偷偷叫我菜西施。

采访结束时，菜西施一脸诚恳对我说，你的报道发表了，一定要送一张报纸给我留念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