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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风的足迹

( 2024-12-28 10:49:45)

○谢舒倾

循着风的足迹,我回到久别的故园。

老屋后面原本是爷爷堆放钢材的作坊,我家和叔家前后搬离村里后,爸和叔就把作坊拆了,围起栅栏,供奶奶种地养鸡。奶奶仿佛一根钉子,深扎在故乡的土壤里,直至锈迹斑斑。

站在记忆的作坊铁栏门前,我仿佛看见昔日的我跌跌撞撞朝如今的我走来。年幼的我常坐在小凳子上,一会看看水泥地板,一会抬头看看四四方方的天空。凉风乍起,红色的灯笼轻轻摇曳,她与我隔着时光之门遥遥相望。费力打开生锈的铁栏门,一些铁屑粘在我手上。被时光腐蚀的木板静静地倚在铁门后,面对着木板,我盘腿坐下,抬头看看黯淡的星光。开始锈蚀的铁依旧坚硬,木板却早已腐蚀不堪。我仿佛是一个刻舟求剑者,手持刀柄,坐在时光之舟,刻下印痕,却不知岁月早已流转。这扇铁门横亘在我面前,紧紧关闭,只剩我不停地扣着铁门,往事被留在了时光的另一头。

曾和弟弟把这块木板当跷跷板用,随着跷跷板的一上一下,我们嬉笑着。跷跷板,倚靠着一个点上下回旋,越来越高,越危险越喜悦,作为一个骑在钟摆上的孩子,过往的时光迅速在我眼前闪现。故乡是我生命的定点,这些年,我以此为圆心不断拓展着生命的半径。村里那些出走多年的人,最终在暮年又回到了故乡。

木板在不断向我昭示一个人的宿命。我曾无数次靠着铁门休憩,感受残阳斜照的最后一丝柔情。史铁生说:“但是太阳,它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我看见它落在澄澈荡漾的柔波里,揉碎童年的梦,以它普世的慈悲,包容一切。

客厅里空荡荡的。此刻的空映衬着彼时的热闹。幼时,和叔还没分家,两家孩子晚上就一起睡在客厅里,我们在客厅里嬉戏追逐,嬉笑声掉落了一地。回望童年,仿佛蜘蛛编织的网,我透过这张网看见一个朦胧的模糊的身影,母亲总是坐在缝纫机前为我们缝缝补补。

爬上二楼,楼梯逼仄,幼时曾从这里摔下来过,额上的疤痕是时光留下的印记。楼上的房间被黑暗所笼罩,偶尔一丝光亮闪过来,转瞬又陷入巨大的寂静里。

夜风不息,往事如头发纷乱搅动我的心,不知不觉已经坐了好久。远处传来鞭炮声和唢呐声,我蓦然想起,这次故乡行的籍口是为参加一场久违的民俗集会而来。集会的灯火将这座村庄点亮,夜色里幽暗的草木倏忽明亮起来,村里一栋栋欧式洋房无不沉浸在暖色中。

我想前往集会现场,脚步却引我走进爸妈的房间。梳妆台的漆已经脱落,台上的作业本又黄又硬,我快速翻开作业本,风是硬的,发出如水般清冽的声音。作业本的最后一页夹着半张报纸,朴树的照片占了报纸的一半,上面还写着父亲的憧憬。这憧憬无限自由、张扬放肆,如今却默默地呆在旧作业本里,被责任、被家庭所风干,渐渐蚀色变黄。

我打开下面的柜子,里面竟然还放着一张妈妈三十年前拍的艺术照。她拿着一束花,穿着洛丽塔式裙子。彼时的衣服远不如现在的精致,青春年华竟被衬托些有些臃肿,幸好,蒙灰发黄的胶片到底框住了她青春欢畅的神采。

走出老屋,循着风的足迹,我迎向喧闹的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