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盔情结

○王映婵

“姐，这次回去，我发现家里又多了两个头盔。”弟弟在微信上给我发了这条信息，附带一个用手遮眼哭笑不得的表情。

“加上这两个，凑足了十个，十全十美也不错嘛。”我回道，也发送了一个用手遮着嘴巴偷笑的表情。

家里客厅最引人注目的一角，一张长条桌上一溜整整齐齐摆放着十来个颜色各异的头盔，那是父亲的宝贝。每次新客来都会被吸引过去，好奇地问:你们家卖头盔吗？这时，我总是忍不住咧嘴偷笑，心下想，这头盔若是可以缩小成手指一般大小，父亲的头盔保准有千万个了。

除了这些头盔，父亲还有一个挂在电动车上常用的头盔，那是我买给父亲的，是他拥有的第一个头盔。可是父亲却在我买给他一年后才开始戴它，之前，他从来不戴头盔，无论我怎么劝都不，直到那一次……

那天，父亲骑着电动车出门办事。像往常一样，父亲不戴头盔，把我买给他的头盔挂在车上当装饰。他是这样想的：反正镇上也没什么红绿灯，万一远远地看到交警，他就敷衍戴上它了事。回去的路上，父亲果然碰到了交警。他慌乱地要拿头盔戴上，却发现车头空空，这才想起刚才在一家商行买物品时，不小心把头盔落在了那里。这下，他被交警抓了个现行。

父亲只得跟交警求情，说他的两个孩子全部出门在外，家里就他一个空巢老人，请交警网开一面，他保证以后一定遵守交通规则骑车戴头盔。

交警从马路边沿的纸箱里拿出一个头盔，递给父亲，说：“算你运气好，今天镇上举办安全教育宣传活动，这个头盔送给你。以后一定要戴头盔，知道吗？下次抓到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不但要罚款，还要拘禁，让你子女回来认领，并接受教育。”父亲接了头盔戴着，嘴上连连称是。

戴好头盔，骑上电动车，父亲一溜烟跑了。

路上，父亲心里有些发怵，想着若是下次被抓到，还要连累孩子特地从外地赶回来那就大不好了。于是他开始盘算哪些路段不会出现交警他就不戴头盔，哪些路段交警出现的可能性较高他就戴，“还是要审时度势，适势而为呀。”父亲得意地想，差点把这句话说出了声。这时，“呯”的一声，另一辆电动车追尾撞上了父亲的车子。父亲倒地时，头部狠狠撞到了地上，头盔的外皮被撞破了一个洞。救护车赶到时，父亲头部流出的血盛满了半个头盔。父亲的腿也摔断了，地上血迹斑斑。

父亲在医院住了整整两个月，听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幸亏有头盔，不然，老命早就没了。后来，这句话转到了父亲的口中，成了他每说起这件事的口头禅。

那以后，父亲再骑车出门，我买给他的那个头盔必然紧贴其头，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个器官。更有趣的是，家里的头盔一个一个多起来，遇到父亲节或者他老人家生日，若问他要什么礼物，他一准说：头盔！

好在，亲朋好友来了，只要表示下对某个头盔的赞美或者需要，父亲总是不啬相送，一边还嘴里念念有词：安全无小事,防患于未然,无危则安，无损则全。这是父亲出事后在网上查的一句话，据他说，此话出自《周易》，是先贤对“安全”的最早概括。

买与送相抵，长条桌上头盔的数量总保持着十来个。不过，头盔的颜色却总是变换着，除了中间那个蓝色的头盔。走近仔细观看，会发现蓝色头盔上后脑偏右的位置破了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