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亲的礼物

●刘映虹

下周就要去赴任了。

不知怎么回事，这几天，老父亲见了我，总是一副有话想说，最终却又吞回去的样子。

今晚，我下班早，特地赶回来和父亲吃顿饭。父亲拿出一瓶红酒说：“咱父子好久没有一起正儿八经吃一顿饭了，下周你要去D省了，今晚我们庆祝一下，痛快喝一杯！”

父亲是个退休老干部，62年的党龄，做人做事，皆有口碑。一辈子，两袖清风，三餐寡淡，但乐得四季心安。

我满腔热忱，靠着自己的努力，从职工到干部，从乡镇基层，到如今即将要到省级机关去。忙忙碌碌的日子里，我的生活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我的中心，除了群众，无他。我与父亲之间，早已没了沟通，言语成了多余，连简单的眼神交流都省略掉了。

席间，无言。我看到他脸上难抑的开心，也读到了他眉宇间难掩的忧虑。

饭罢停杯，父亲递给我一个盒子，说：“下周你就要开启新征程了，爸也没什么送你的。思来想去，还是送个小礼物给你。希望你工作顺利，万事顺心。”我一怔，没想到古板的父亲居然还有点“仪式感”，我笑了笑，说声“谢谢爸”，接过来，正准备打开盒子，父亲轻轻摁住我的手说：“我帮你放到书房去，你晚点再打开吧。”

入夜，当我准备睡觉时，才想起了这个礼物。于是到书房去，一眼瞥见盒子和一本书并排放在书桌上。我好奇地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一面镜子，打开盒子的同时，那明晃晃的光就照了我一脸，那光，如同窗外的月光那般皎洁。

我纳闷于父亲为什么送我一面镜子。旁边的这本书，正是我近期一直在看的《论中国共产党历史》。书的某一页被特意折了个大大的角——不是我折的，我没有这习惯，总是看到哪算哪，下次看，估摸着打开来也总能八九不离十。就着台灯，我翻开折角的那一页，最上面的内容赫然于眼前。“在荣誉上不伸手，在待遇上不伸手，在物质上不伸手。”

啊，我突然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

这么多年来，他知道我很忙，但不知我忙了些什么；他知道我“有前途”，却不知我途经哪里。有没有走点“捷径”，是不是偶尔“拐个弯”，投个机取个巧，会不会为了“往上爬”，沿途丢了点什么？……

平日里疏于交流，我又习惯于独立，两个大男人之间如果没有合适的契机，是很难启口问这么敏感的话题的，可以想见，老父亲的隐忧由来已久。都说父爱是深沉的，我今天才算彻底领悟。一霎间，我的眼里就“水漫金山”了……

走过父亲的房间，推开虚掩的门，我看见了他满头的白发，那刺眼的白，随着呼吸在被沿一上一下颤动着。寂静的夜，时强时弱的呼吸声是那么的清晰。

爸 ，您放心。您的儿子从来没有忘记“来时的路”，因为他和您一样，时刻记得自己是个共产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