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姨的鸭肉汤

○陈树茂

甲子美食系列小小说发表后，引起不小轰动。我作为一个美食记者，蹭热度第一时间赶到甲子镇采访。早听说甲子鸭肉汤驰名海陆丰，尤其是镇内肥姨家鸭肉汤，其味无穷。通过熟人，我联系到了肥姨，但她白天店里生意实在太忙了，约好当晚九点到她店里细聊，深挖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

晚上九点，我如约到肥姨店里，还有客人在吃饭。肥姨让她女儿帮忙煮菜，带着我到里面客厅。肥姨坐下泡起工夫茶，手势优雅，茶味扑鼻而来。

我赞叹说，肥姨也是爱茶之人呐。

她笑笑说，之前我也是只喜欢喝茶享受的人。她说完，停顿了一下。

我感到，故事就要开始了。我之前想好的提纲，还没提问，肥姨就开始讲了，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我原本姓林，现在大家都忘记我姓什么了，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都叫我肥姨。嘻嘻，之前我当姑娘时候，也不是这样身材的，跟你一样苗条的。二十年前，孩子他爸出海遇到台风遇难了，身体都没找到……那时就像天塌了一样。三个孩子跟着我，总要吃饭的。我也去过海边抬鱼，一筐鱼一百多斤，要从车上卸下来，大部分都是男人，女儿力气小干不了。我干了半年，有时还没有鱼车来，收入不固定，就去帮忙剥虾，毕竟收入太少。我又去一家做卤鸭店帮忙打工。在卤鸭店几年，我学会一点点卤鸭技术，就回家自己开一家卤鸭店。没想到生意很差，每天卖不了几只鸭子，味道不如原来老板那一家，后来才知道他们卤鸭技术留了一手。

那段时间日子过得艰苦，三个小孩要读书，收入又少，有人也来劝我改嫁，但看到我家三个小孩，很多人都吓跑了。哈哈，年轻时也想过的，不想那是骗人的。后来，我就铁下心，自己带三个小孩。我怎么学会做鸭肉汤的啊？说起来，还真是一个缘分，印证好心有好报的俗语。一天下着暴雨，一个老人家在我店门口避雨，忽然，那人晕倒了。我把他背进店里，给他冲糖水喝，好久他才醒过来。他说是外地人，一个人来玩的，不小心中暑了，还淋雨了。我立即给他冲了行军散喝，让他洗个热水澡，换掉湿衣服。我叫他刘伯，当时他有六十多岁了，他说一个人经常到处玩玩吃吃。他还问我生意怎么那么差，我不好意思回答，他在门口站了好久没见到一个客人过来，当天还剩下两只卤鸭。当晚，我们就吃掉了一只。刘伯很感激我，说教我一种鸭子的做法，包我生意火爆，就是现在的鸭肉汤。

我按照刘伯教我做法，买了几只活的水鸭，他亲自教我怎样杀鸭，说不要买别人杀好的，现杀的才够新鲜，鸭血内脏肠子都能用得上。他手把手教我，怎么肉骨分离，怎么腌制鸭肉，怎么配料熬汤，最后怎么煮鸭肉汤。我试了几次，感觉汤水清甜，肉质鲜美，还真不错。新开张那天，刘伯站在旁边亲自指导，试吃过的人，个个喝彩，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我们家的鸭肉汤就传开了。后来，刘伯住了十多天就走了，我一直觉得他是我的大恩人。有人跟我说，在电视美食节目里看到过他，好像是什么美食协会的名誉会长。我们后来也没再联系，他走时还鼓励我说，好好干，一定可以干出一点名堂的。当时忘了留他联系电话，估计他现在也快八十岁了吧。

你想录制一下鸭肉汤制作过程，可以啊，还保密什么，有生意大家一起做，一个人是做不完的。镇里好几个饮食店见我生意做得好，也偷偷过来学，现在也不是什么秘密了。现在镇里起码有几十家在做呢，大家品质各不相同，我们家的生意始终是最好的，这个不是吹出来，都是十几年实实在在干出来的，我大女儿在海边路也开了一家。现在甲子鸭肉汤被大家认可，也是大家一起宣传的结果，也要感谢你们这些美食记者。你明天早上过来吧，我把制作过程让你拍摄，请你吃一顿最新鲜的鸭肉汤。

第二天早上，我从五点多钟开始，一直拍到接近中午，整个过程才拍摄完毕。天热，肥姨汗流浃背，我多次让她停下来休息一下。她笑笑说，年轻那会，这些活都不是事，最近几年明显有点力不从心了，但我喜欢做鸭肉汤，看到大家吃到好味的鸭肉汤，就觉得很开心。你只有全心投入，才能做好菜。

我拍摄完，当第一个客人品尝了肥姨亲手煮的鸭肉汤，一股清甜入心扉。我忽然间，明白肥姨家鸭肉汤为何比别人家的美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