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明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海邑莲花山上,来了一位银须飘逸的道人。他俯首遥看莲花山下的大江河流、平原山川,感到这是一方沉潜一片生机、再也耐不住寂寞的圣地。他凭着自身的敏锐,透过写在他脸上的谁也参不透的情感,也许是出自对神奇的信仰,也许是怀着对这方热土的敬意,他把手中的拐杖插到脚下的土地,倾刻间,一株硕大的大榕树拔地而起,从此,莲花山林木苍翠、云蒸霞蔚……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一年又一年过去了。随着春风的传播,莲花山榕树的种子,飘洒到海邑土地上。从此,龙津两岸,榕树抱水环村;金笼山下,榕树挺拔傲立;赤石村头山寨,榕树参天蔽日;红草田间地头,榕树枝桠繁茂;赤坑四乡六里,榕树根须旖旎;大湖渔村,榕树森蔚参天;梅陇村庄,榕树扎根错综……
千百年来,一株株榕树扎根在海邑大地上,与海邑父老乡亲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一句“大榕树下好乘凉”的民谚,道出了海邑人民对榕树的多少感激之情。古榕无言,她默默地向故土的父老传递着祝福。
海邑乡土何时有榕树呢?除了传说,笔者在明嘉靖版《海丰县志》“五坡祠图”中看到,其时在五坡祠文公像碑前左右、表忠祠后面就有古榕的图样;在清乾隆《海丰县志》“海丰县署图”,笔者也看到在县署堂内有古榕的身影,现在县彭湃医院大院内(海丰县署原址),还成长着二棵参天遮日的古榕树。在这些志书中,还有“榕树大合围者、阴可半亩、暑月最宜……”的记载。由此,我们怎不可以上溯至明之前,或元或宋或五代南汉……海邑乡土坊间就有植榕、护榕、爱榕的传统习俗。可以说,在海邑乡土,或村头巷陌、或池塘湖畔、或山上山下、或村里村外,一株株古榕树,可以说是乡村标志性景物,也可以说是家乡人民传统的吉祥树、保护神。
坊间远行的人们,启程之前,要摘几片古榕叶带在身上当为护身符,表示带上家乡父老的叮咛,祈望家乡故土的护佑。远道回归的人们,要到树前谢恩还愿。辞旧迎新,人们要用榕叶、竹叶扫尘除秽;端午时节及乔迁新居,人们要在门窗插上榕枝避邪,偶遇老辈人辞世,人们要用榕叶水为其象征性浴身,以示圣洁。榕树是神圣的,也是尊贵的。在笔者孩提的记忆中,县城或是欢送应征青年光荣入伍、或是召开祝捷庆功大会,或是迎宾到访,或是誓师会战,都要在东门头、老车头、南门桥等交通要道用榕树枝叶搭建牌楼,以展示吉祥欢乐,寄托县城人民的深情厚意。
榕树,书写了每个乡村的故事与表情。她不管屹立在村头巷陌,还是生长在村旁路畔;不管在烈日的暴晒下,还是在狂风的肆虐中,始终保持自信、从容、草根、淡定的形象,为人们展现了心志、情趣、修养的人格力量,以她的情感表达,赢得人们的敬重和爱戴,成了全体村民的集体记忆。
几位随子弟从农村来海城居住的长者,他们都说,永远也忘记不了家乡的大榕树。做梦也梦见大榕树。
他们或在可塘、或在赤坑、或在公平、或在黄羌的家乡中,都生长着几百年以上的大榕树,这种常绿大乔木,见证了他们从童年走向老年、从昨天走向今天,他们一天不见到榕树,就觉得好难受,有几次,他们还专程回到家乡,与榕树面对面,亲密接触。
在与他们的交谈中,笔者领略了他们与榕树建立的感情和缘由。
原来,他们的家乡以前不是洪涝交加,就是风沙并重,他们的祖先择地种植榕树,庇护村落,美化村容,保持水土、涵养水源、固沙防涝、遮风挡雨、净化空气、调节气候,在家乡人们的心目中,榕树给他们带来了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好日子,难怪他们一直视榕树为神。
他们说,童年时,傍晚坐在榕树下,凝神倾听父辈们讲述黄汉宗的民间故事,从中得到民间文化的熏陶;青年时,在繁忙的劳作之余,他们集结在大榕树下,让身心得到放松;年纪大了,他们来到大榕树下,或乘兴邀朋、纳凉休憩,或交流乡情、传递乡音。如今,他们离开家乡,家乡村头路畔的那一片浓阴,却在他们心头挥之不去。他们与榕树结下的情结,使追忆榕树或为他们怀念家乡的元素。
当然,家乡的榕树,也为家乡中成长起来的文化人提供了创作的平台。海丰著名画家蔡本坤创作的年画作品。该作品描绘了在大榕树之下,渔村儿童在嬉戏,渔家妇女在晒网的情景,展现海丰渔村辞旧迎新的景象。我国民俗学鼻祖、民间文学泰斗钟敬文在1917年写的一首诗中,就曾留下了“榕影铺荒径”的诗句。再往前推,清乾隆版《海丰县志》曾有“昔张公亮令揭阳,著有《榕树赋》”的记载。
海邑人民情崇榕树,但对于一株傲立在龙津河边、龙山下、"天妃庙”前的大榕树怀有格外深厚的情意。当年,彭湃就曾站在龙山榕树下,向过路的农民兄弟问寒嘘暖,迈开了发起农运的第一步。
充满神奇、活力、灵气的大榕树,不仅繁殖在海邑乡土上,还扎根在海邑人民心中。